第390章:巷戰(二)
作者:賤宗首席弟子      更新:2020-08-04 23:38      字數:3780
  “噗!”

  “砰!”

  “砰!”

  在西城牆城門樓靠南的城牆上,陳陌僅率領百餘名縣軍,便與叛軍曲將鄒洧麾下數百上千人發生了激戰。

  而首當其害的,便是叛將鄒洧調到隊伍前方的那些弩手。

  弩手,上限與下限差距極大的兵種,若放在合適的地形,他們甚至可以無傷擊潰數倍的敵人,可是在這種狹隘的地形,弩手卻是非常的弱小。

  這不,僅僅隻有一次射擊的機會,陳陌便率領縣軍步卒殺到了這群弩手跟前。

  可憐這群叛軍弩手,除了手中的弩具就隻有一柄短刀,麵對一群手持刀劍盾牌、全副武裝的縣軍,這群礙於城牆限製而無處可逃的弩手,隻有死路一條,被陳陌與其率領的縣軍亂劍砍死。

  簡直勢如破竹。

  該死!

  看到這一幕,叛將鄒洧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錯誤,弩手在這種狹隘的地形中根本發揮不出作用。

  在這裏,隻有靠步卒推進!

  “步卒結陣上前!步卒結陣上前!”

  在鄒洧的喊聲下,他隊伍中的叛軍士卒立刻又做了一番調整,弩手被盡數撤至後方,取而代之的,則是手持盾牌的長矛手、刀劍手。

  至此,叛軍這才堪堪站穩腳跟,不至於被陳陌所率領的縣卒迅速推進。

  不得不說,在一般寬闊地形下,區區百餘名縣軍,幾乎不可能抵擋住數百乃至上前名叛軍的進攻。

  但唯獨在此刻,擋住數倍於己方的叛軍變成了可能。

  因為城牆上實在太過於狹隘,撐死也隻有二十幾名縣軍與數量相應的叛軍發生了激戰,其餘,無論是剩下的縣軍還是叛軍,都隻能在後方幹瞪眼,等己方的士卒戰死後再上前彌補空位。

  這讓叛軍一方的人數優勢幾乎失去了作用,而相反地,陳陌的個人武藝,在這裏得到了凸顯,隻見他揮舞起手中長矛,身先士卒殺在第一線,在他麵前的一排排叛軍根本無法抵擋,就像被推倒的骨牌似的,被陳陌層層推進。

  陳陌那堪稱一夫當關的勇武,大大鼓舞了他身後的縣卒。

  隻見在陳陌的率領下,這百餘名縣卒竟然開始反向推進,看得遠處的叛將鄒洧心驚膽顫,生怕那陳陌衝過來將他殺了。

  必須想辦法除掉這個黑巾賊的猛將!

  鄒洧心下暗暗想道。

  可用什麽辦法呢?

  用弩箭?

  鄒洧放棄了這個愚蠢的念頭。

  畢竟先前的失利,已經證明了弩手在這種狹隘的地形中究竟有多麽的羸弱——隻要對麵的縣軍不退反進,那他安置在隊伍前方的弩手就相當於待宰的牛羊,毫無抵抗之力。

  可不用弩箭,他又有什麽辦法殺掉那等猛將呢?

  這一刻,鄒洧左右為難。

  相比較鄒洧的茫然與無措,陳陌與麾下的縣卒卻是信心百倍。

  不得不說,在一開始的時候,陳陌對趙虞提出的巷戰也抱有幾分疑慮與擔憂,擔心這可能是錯誤的決定。

  但此刻,在他僅憑百餘名縣軍就擋住數倍於己的叛軍時,他才深刻意識到‘地形’究竟有多麽的重要。

  看看對麵的叛軍,空有強大的弩手而不敢用,步卒可不足以突破他的封鎖,簡直對他毫無辦法。

  要知道,他身後百餘名縣卒,迄今為止還有一半人連與叛軍廝殺的機會都沒撈到。

  可惜,此時不宜追敵過深。

  “退回原處。”

  在陳陌的指揮下,他麾下百餘名縣軍退回城門樓一帶,仿佛退潮般,露出了一地的叛軍屍體。

  “該死!”

  遠遠看到這一幕,叛將鄒洧暗罵一聲。

  原因無他,隻因占盡了便宜了陳陌一隊撤退地非常及時,隻要再晚那麽一刻,黃康麾下的曲將紀武就將對他們完成包夾——前提是紀武所率的兵卒能搶先攻上南段城牆,截斷陳陌等人的歸路。

  “鄒洧!”

  “紀武?”

  待相互打過招呼後,關朔麾下的曲將鄒洧,與大將黃康麾下的曲將紀武終於匯合了。

  “情況如何?”紀武率先開口問道。

  “不樂觀。”

  暫時下令停止進攻,鄒洧搖搖頭說道:“昆陽人很狡猾,為了避免被夾擊,他們索性放棄了南段城牆,龜縮在城門樓一帶……看到遠處那個家夥了麽?黑巾賊的陳陌,我方才試圖率軍突擊,卻被他擊退……”

  說著,他忍不住又罵了一句:“這該死的破城牆,就這麽點地方,步卒在前弩手就沒辦法射擊,可若弩手在前,一旦無法擊退對麵,就會被對麵白白砍殺,我真的是……”

  看了眼怒不可遏的鄒洧,又看了一眼城牆上滿地的義師士卒屍體,紀武想了想說道:“你且在此拖著他們,我率士卒先到城內,想辦法殺到城門內側……”

  你怎麽這麽‘聰明’呢?

  鄒洧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紀武,因為他剛說讓紀武代他進攻城門樓,而由他率軍到城內進攻城門內側,沒想到被這紀武搶先說了出口。

  再考慮到‘進攻城門’本就是關朔吩咐他的命令,鄒洧也就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在這裏與那陳陌死磕。

  不得不說,紀武確實很‘聰明’,他一看城牆上的狹隘地形,以及那遍地的義師士卒屍體,就立刻意識到沿著城牆突擊城門樓是一件非常艱辛的任務,他才不願讓自己麾下的士卒代替鄒洧去犧牲呢。

  “弟兄們,隨我下城牆!”

  在與鄒洧達成默契後,紀武立刻率領麾下士卒從城牆內側的階梯來到了城內。

  順著階梯來到城內,那是一大片空地,再往遠則是一拍拍早已被騰空的民宅。

  這一片區域,原本是昆陽給城門區域守卒預留的休息區,在沒有得到輪換命令以及作戰命令的情況下,西城牆南段的守卒就在這一塊區域歇息。

  可如今,這片土地已到處都是大概成人肩膀高的土牆。

  在土牆的一側,是一名名手持盾牌與長矛、刀劍的兄弟會民兵,而在那些土牆的背後,則是一名名舉著弩具的民兵弩手。

  在這些人當中,黑虎義舍的大管事馬弘環抱雙臂而立,冷冷地看著從城牆上下來的叛軍士卒。

  “放箭!”

  隨著他一聲令下,附近各道土牆後的弩手們亂箭齊發。

  不可否認,相比較黑虎賊與縣軍,兄弟會民兵因缺少訓練而顯得更弱,但這並不包括弩手,畢竟弩這玩意上手極快,隻要一炷香工夫就能掌握要領,剩下的,那得就靠大量的箭矢去‘喂’弩手的手感。

  而有全城百姓幫忙製作箭矢的昆陽,最不缺的就是弩矢,哪怕那些木質的弩矢又脆又欠缺精度。

  也是,隻要人手一把弩,什麽精度,射就完事了,總能射死幾個叛軍。

  “放箭!”

  “嗖嗖嗖——”

  又是一輪弩矢亂射。

  別看民兵弩手準頭很差,可在覆蓋射擊下,還是有不少叛軍士卒被射中了麵門、咽喉等要害,倒在地上抽搐。

  “衝過去!衝過去!殺了那群弩手!”

  紀武連忙下達命令。

  但遺憾的是,叛軍士卒們根本無法靠近民兵隊的弩手,因為後者有民兵隊的步卒保護。

  別看民兵隊弱,可他們身上的甲胄、手中的兵器,那可都是從叛軍士卒的屍體上搶來了。

  再加上從旁有弩手側影,紀武麾下的叛軍步卒根本沒辦法靠近,畢竟他們衝得近了,民兵隊的射擊也會因為距離縮短而變得稍稍精準起來……

  “弩手!弩手!”

  眼瞅著有越來越多麾下士卒中箭而亡,可恨的是他們被堵在城牆邊,幾乎沒有可以躲避箭矢的掩體,紀武又急又怒,當即下令調來了一隊隊弩手。

  不可否認,叛軍弩手的射擊準度,那可要比兄弟會民兵隊的弩手們強多了,可問題就在於,兄弟會民兵隊的弩手有土牆掩護,在旁的步卒也有盾牌,而叛軍弩手們,卻隻能站在一片毫無掩體的空地上,進行列隊齊射……

  好靶子!

  饒是一直板著臉的馬弘,看到遠處正在列隊的叛軍士卒也樂了,鼓舞士氣道:“趁對麵那群蠢貨還敢列隊,給我瞧準了射,多射死一個叛軍,多三點功勳……那可是三十個銅錢呐!”

  一聽這話,民兵隊的士卒們心中頓時火熱。

  殺一個叛軍士卒可以得到三點功勳,價值三十個銅錢,殺七個叛軍士卒,就相當於他們過去一個月的收入,若是白刃戰,一個人要殺死七名叛卒幾乎不太可能,但若是依靠手中的弩具……

  “噗!”

  “噗!”

  在賞金的鼓舞下,民兵隊的弩手們更加專注,可憐對麵那些叛軍弓弩手們,像靶子一樣被民兵隊的弩手們一個個射倒,看得民兵隊的步卒們心中一陣羨慕——他們很後悔自己沒有加入弩兵隊,以至於此刻隻能幹看著。

  遺憾的是,叛軍不會一直傻乎乎被民兵隊的弩手們射殺,在紀武的命令下,他們將犧牲士卒的屍體摞起來,構築了一道掩體,與對麵的民兵隊弩手展開對射,這成功使得叛軍方的傷亡率迅速下降。

  然而,最根本的問題卻依舊沒能解決:怎麽攻過去?

  而與此同時,在南城門內側的南街上,叛軍大將朱峁與曲將曹戊,亦開始在嚐試攻占這條城街。

  然而他們的處境,卻被鄒洧、紀武好不了,甚至可以說是更差。

  “呋。”

  長長吐了口氣,曹戊沉聲喝道:“再攻一次!”

  在他的指揮下,一名名叛軍士卒迅速組成方陣,手握兵器,舉著盾牌,一步步朝街道不遠處的土牆逼近。

  而就在這時,隻聽嗖嗖嗖一陣亂響,叛軍士卒一個個倒地。

  “該死!”

  曹戊狠狠罵了一聲,轉頭看向不遠處街道兩側樓屋的二樓,隻見在那些窗口,一名名頭裹黑巾、黃巾的昆陽士卒,正端著弩具貓身在窗後。

  是的,進攻這條南主街的叛軍將士們,非但要防著前方,還要防著左右兩側樓屋上的冷箭,簡直是被三麵包夾。

  “還沒奪下兩邊的樓屋麽?”

  他怒聲質問道。

  從旁,有士卒畏懼地搖搖頭:“還、還未……”

  “該死!”

  曹戊暗罵一聲,死死盯著街道兩旁的樓屋,恨不得放一把火將這一帶樓屋通通燒光。

  但遺憾的是,他不能那麽做,因為渠帥關朔不允許。

  原因無他,隻因為他義師需要昆陽城內的樓屋、民宅來駐軍,使他們能安穩度過即將來臨的冬季。

  而這,也正是趙虞決定發動巷戰的底氣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