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作者:兩個豆乳盒子      更新:2021-07-10 12:29      字數:2714
  這話著實耐人尋味,沈沉淵不說辰王能力如何,單單拿出聖上親指這一條來應顧寧的話,擺明了是在跟她打擺子。

  不過倒也能理解,一則太子和辰王各為陣營,沈沉淵既然早選擇投在太子門下,那便等同是和辰王劃清了界限,怎麽說也該避諱著些;二則……

  沈沉淵好像同辰王有些私仇,顧寧上輩子做辰王幕僚的時候,經常目睹他二人假笑之下刀光劍影,句句都要往對方心窩裏紮。

  多數時候是沈沉淵大獲全勝,別看他長得光風霽月,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技巧,說起話來嗆人得很,三言兩語就把辰王堵得啞口無言,最後往往強忍著怒意拂袖離去。

  這樣的時候一多,顧寧就私下裏給沈沉淵起了個沈姨娘的諢號。

  十分合襯。

  但沈姨娘這張嘴偶爾也有辯不贏的時候,辰王隻消說幾句“她又不知道”“她如今在本王手下做事”之類的話,沈沉淵立刻就能被激起怒火,準備好的應付之辭全拋去九霄雲外。

  然而顧寧到死都不知道他們口中的“她”是誰,怎麽就對沈沉淵有那麽大的作用,甚至或許沈沉淵最後那麽瘋瘋魔魔的,也與那人有關?

  ……

  辰王辦事雷厲風行,聖旨一下,第二日便親自來了學堂,將相幹人等都叫去問了一遍案由。

 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顧寧和沈沉淵正巧是最後兩個。

  問話的房間在學堂裏一間堂屋中,顧寧推門進去,正看見辰王著了一身藍衣,端端正正地坐在上位,身側站了幾個身材魁梧的兵吏,直愣著眼神不苟言笑,腰間佩著的長刀隱約閃著寒光。

  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彌漫其間。

  若顧寧真是養在深閨中的女子,不諳世事,見了這麽個場景怕是膽都要給瞎破。

  但顧寧跟辰王七年,這手段不說她看著辰王用過無數回,就是她自己,也常常有模有樣地學來,專嚇唬那些色厲內荏的人。

  以至於現下她就是想怕也怕不起來了。

  怕雖是不怕,但顧寧不願再與辰王有牽扯,便做出一副膽怯畏懼的樣子來,瑟縮著在辰王麵前的椅子上坐下,抖抖索索地喊了聲“辰王”。

  手下人唱了紅臉,辰王自然得唱一唱白臉,他衝顧寧笑了笑,溫和道:“又見麵了,顧寧。”

  顧寧也趕緊回以一笑,“殿下。”

  完全是一副中了套的模樣。

  辰王又笑道:“你也不用太過緊張,我隻是隨便問兩句,你就當話家常一般,如實說就行了。”

  顧寧小聲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  辰王:“當日,你真見著那箭是朝你射過來的嗎?”

  顧寧點點頭。

  辰王垂下眼沒說話,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敲,半晌又問道:“那你覺得是否有可能,這箭的目標其實不在於你,隻是你恰巧在那個方向,便誤以為這箭是射向自己的呢?”

  顧寧頓了片刻,遲疑著道:“我不太明白殿下是什麽意思。”

  辰王一哂,“本王能有什麽意思,隻是聽說當日沈少將軍不顧自身安危握住了那箭,這才讓顧寧你免於一難,隻是,有沒有可能……”

  辰王眸光閃了一閃,“那箭的目標本就是沈少將軍呢?”

  顧寧目光一緊。

  辰王沒等顧寧回話,又自顧自地接著問道:“顧寧,當時沈少將軍離你多遠?”

  顧寧回道:“不足三步之遙。”

  辰王:“當時範成拙又離你二人多遠?”

  顧寧想了想,道:“應是三百丈左右。”

  辰王笑了,“三百丈之內能箭無虛發一擊即中者,據你所知,學堂之中有幾人?”

  顧寧凝思片刻,還是搖搖頭。

  她百十年不去一次練武場,對這些事確實不清楚。

  辰王敲著桌麵的手停了,目光深幽,“當時練武場裏,加上教箭術的師傅,也就兩人能夠做到。”

  顧寧瞬間明了。

  若隻有兩個人能做到此事,那麽另一人必是……

  果不其然,辰王下一句話就應了她的猜想:“而另一人是沈少將軍,範成拙不在此列。”

  辰王站起來,繞著幾案走了半圈,“或許……範成拙的‘靶子’本就是沈少將軍呢?”

  顧寧默默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個遍,還是覺得不對,若真是有心之人要謀害沈沉淵,也不至於拉這麽個半吊子來丟人現眼,該做的沒做成不說,反而打草驚蛇。

  得不償失。

  但這話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出口。

  她猶豫不是因為辰王,辰王上一世是殺了她,但他倆本就隻是各取所需,顧寧下大牢之前也沒少給辰王下絆子,落到那個下場也最多感慨一句技不如人,沒多少被背叛的傷感。

  她是怕自己又卷進皇室勢力之中,重蹈上一世的覆轍。

  重活一世才知道,權利富貴都不過過眼雲煙。

  顧寧糾結這當口,已失去了說出來的時機,辰王轉而又問了其他的事情,這話就更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。

  顧寧出來的時候,金烏已然西沉,四下都跟撒了一層金粉一樣,連簷角都閃著明黃的霞光。

  而一少年倚在廊柱邊上,臉上輪廓被鑲了一條溫暖的邊,連細小絨毛都依稀可見,整張清俊的臉無端多了幾分柔情。

  顧寧不知道沈沉淵站在那兒幹什麽,也不認為他是在等自己,轉身抬步就走。

  隻是沒走兩步就被人給喊住了,沈沉淵趕上來,站在顧寧身後垂眼看她,一開口就是一副怨婦腔調,“你好狠的心哪。”

  顧寧丟不起這人,往周圍仔細看了一圈,確定沒人聽見後才開口:“……你有毛病不成?”

  沈沉淵:“我在等你,結果你看我一眼就走了,不是狠心是什麽?”

  ……成吧。

  顧寧問他:“你等我幹什麽?”我跟你又不熟。

  她把這話在嘴裏轉了一圈,還是沒說出口。

  頓時心情更煩躁了。

  沈沉淵收了笑臉,正色道:“有些事要問問你,關於範家之子範成拙。”

  兩人邊走邊聊,沈沉淵道:“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範成拙是撞壁而死的嗎?”

  顧寧點頭,“怎麽了?”

  街邊有小販推著板車來來往往,沈沉淵換了一邊,把顧寧護在了裏麵,“事情怕是沒那麽簡單。”

  顧寧想了想,獄中有仵作驗傷,範成拙若是死於其他原因,必定會被驗出來,“難不成有人在他臨死之前交代過什麽?”

  沈沉淵搖搖頭,“獄中有我爹舊識,那人一直看著範成拙,要是有人跟他通風,那人肯定第一個知道。”

  沈沉淵說著說著見顧寧一臉複雜地盯著他,不由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  顧寧:“你……以後這種細節能省則省,別跟我個外人說這麽多,萬一我哪天一不小心聽到什麽不該聽的,那不是稀裏糊塗就被你給滅口了?”

  沈沉淵忍不住一笑,“你不算。”

  ??什麽不算??她難道不是人?!

  沈沉淵悶聲笑了一聲,“放心,不會滅你的口的。”

  顧寧狐疑地看著他。

  沈沉淵挑起唇角,“我保證。”

  他接著往下說道:“長平侯有沒有跟你說過,範學士先前半點沒為他兒子求情的事?”

  這事兒她爹提過,當時還頗為感慨。

  沈沉淵:“我派人打聽了一下,範成拙的母親出身卑微,隻是範家主母身邊的一個洗腳婢,陰差陽錯和範學士有了一段露水姻緣,懷上了他。”

  “範學士十分不喜他母親,連帶著他也跟著不受待見,從小就是在冷遇和白眼中長大,曆經千辛萬苦才得來了求學的資格,你說,這麽一個人,他會輕易就求死嗎?”

  “但是,”顧寧皺著眉頭,“既無人與他通風報信,他自己又沒有求死之心,難不成是鬼抓著他撞壁不成?”

  沈沉淵淡淡道:“說不定還真是哪隻見不得人的鬼……”

  他突然低聲呼了一聲,顧寧被嚇了一跳,正想問他是不是想到了什麽,沈沉淵卻眼睛發亮,目光灼灼地看向顧寧身側。

  顧寧轉過頭去,什麽也沒看到。

  沈沉淵微微一笑,腳上已經動起來了,“我去買根糖葫蘆。”

  顧寧:“……”

  你他媽的今年幾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