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們隊率坐在一輛運糧馬車上，要買棗子，讓我舉高點，他要挑揀，我就舉高，舉高，舉得越來越高。”

  雙臂高高舉起後，小家兵繼續說道：“然後隊率一把就抓住我的胳膊，把我拽上馬車，塞給我十幾個銅錢，說，我是鬆氏家兵了，然後我就當兵了。”

  話音一落，周圍家兵紛紛大笑起來。

  為了抵禦古月軍攻擊，鬆氏快速擴充軍隊，新兵有從佃戶之中強征來的，有從城中硬拉來的，自然也有小家兵這種，半路遇到就給抓來的。

  這種事在北安屢見不鮮，可被葉天抓了個正著，特別是鬆氏準備和葉天談判的時候，讓鬆閏餘頓感顏麵大失。

  “皇帝陛下，他是悍卒，人高馬大，臂力驚人，讓他當兵的隊率，也是想給他一個好出路。”

  點了點頭，葉天也沒看不起小家兵的意思，笑道：“拉你當兵的隊率立功了，給咱找了這麽一個好兵，不過要記住，你是一個兵，以後不能高舉雙臂了，那是投降的動作，怕死鬼才會這麽幹，小夥子，怕死麽？”

  “不怕！”

  嘴上說的硬氣，可遊曆的眼神已經告訴了葉天真實答案。

  雙目在眾家兵臉上掃過，葉天笑道：“怕死，沒什麽丟人的，也沒什麽不敢說的，你們知不知道，朕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，也怕的要命，兩條腿都僵直了，要不是坐在馬背上，那肯定站都站不住。”

  聽到葉天的話，家兵們想笑卻不敢笑，隻能硬憋著，不過雙方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。

  “人呀，能活著，誰不想活著？可如今，古月人就在城外，咱們這些當兵的怕死了，就算逃生了，可城裏人怎麽辦？你們的家人怎麽辦？”

  話剛說完，一個家兵就忍不住痛哭起來，“陛下，我家在寂囿堡，已經被古月人攻破了，家裏人，怕是一個都沒活下來。”

  “是呀，古月人凶殘，城破之後，不僅會搶走所有錢糧，還會將男人充軍做炮灰，女人輪營，供他們取樂。

  現在你們守護鐵岩城，不是為了鬆氏，他們不會關心你們和你們家人的死活，也不是為了前程，不管你們立下多大的功勞都得不到晉升，更不是為了賞賜，你們有命，卻沒機會花，至於榮耀，嗬嗬，那玩意，從來就和你們沒關係。”

  “大周皇帝陛下！你這是在汙蔑我鬆氏！”鬆閏餘憤怒的吼道。

  “汙蔑？那好，你和朕說說，剛才朕所言，哪一條是假的？”

  麵對葉天的質問，鬆閏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，葉天說的，都是真的，可就因為是真的，才說不得。

  “你們這些人，就喜歡自作聰明，總覺得自己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，百姓都是蠢貨，可以讓你們隨意蒙騙。

  可百姓的智慧，你根本就不懂，若百姓都是蠢貨，他們早就被你們這些權貴玩死了。”

  “大周皇帝陛下，您此次入城，是想要與我鬆氏談判，還是另有圖謀？”鬆閏餘低聲問道。

  “朕自然是來談判的，如今不就在展現談判的誠意麽？”

  “離間我家兵與我鬆氏關係，就是陛下的誠意？”

  “廢話，朕分明是在幫你們提振士氣，你沒看出來？沒看出來，就閉嘴，繼續看著！”

  看著又要即興演講的葉天，鬆閏餘心中欲哭無淚，葉天是大周天子，他再不高興，也不敢來硬的。

  別看葉天身邊沒有護衛，可大周公共安全部的威名，早就傳遍北安，鬆閏餘可以肯定，家族之中，定有大周暗探。

  自己要是敢讓人硬拉著葉天離去，成為的周軍會立刻攻城，他們甚至不需要占領鐵岩城，隻要打破城門，抽身離去，古月人就會幫他們完成剩下的工作。

  心中已經開始後悔請葉天入城的鬆閏餘長歎一聲，隻能無奈的站在一旁做個圍觀者。

  “你們守城，不是為了別人，是為了你們自己，為了你們的家人，自己家人就站在背後，你們能慫麽？你們敢慫麽？”

  聽到葉天的問話，家兵們齊齊怒吼，“不能慫！不敢慫！”

  “說得好，用自己的命換全家活下去的機會，是個爺們都會覺得這是合算的買賣，守住鐵岩城！殺光古月人！”

  話音一落，家兵們齊齊怒吼道：“守住鐵岩城！殺光古月人！守住鐵岩城！殺光古月人！”

  家兵眾誌成城，士氣大振，原本是件好事，可士氣是葉天煽動起來的，好事也就成了壞事。

  周圍的歡呼聲，讓鬆閏餘越聽越c刺耳，而葉天一臉得意的樣子，更讓他心中怒火頓生。

  “大周皇帝陛下，口號人人會喊，可幾句口號，便能守住鐵岩城，這世上，恐怕就沒有被攻破的城池了。”

  “單靠口號自然不成，讓士兵們知道為何而戰，隻是第一步，你想看接下來的步驟？”

  “我倒是想見識見識，皇帝陛下還有什麽本事。”鬆閏餘賭氣一般說道。

  葉天扭頭對著之前的小家兵問道：你受了傷，傷的還是頭部，馬虎不得，鬆氏給了你不少撫恤吧？”

  從小家兵的“從軍”經曆來看，他就是個單純的半大孩子，葉天之前一番話，已經拉近了雙方關係。

  被這麽一問，耿直的小家兵都沒注意到鬆閏餘不斷打過來的眼色，滿不在乎的說道：“我就是腦袋挨了一下，沒啥大事，隻有死了，殘了才有撫恤呢。”

  “那撫恤有多少錢糧？”

  生怕小家兵言多語失，丟了鬆氏臉麵，鬆閏餘搶先說道：“陣亡兵卒，撫恤十兩，傷殘兵卒，撫恤五兩，無論陣亡還是傷殘，家中皆可許一人補名額，成為我鬆氏家兵。”

  聽到鬆閏餘的話，小家兵不由一愣，這數目可比他聽說的多得多呀，難道是官長們私吞了不成？他剛想開口，卻被鬆閏餘狠狠瞪了一眼，嚇得乖乖閉嘴。

  “然後呢？”

  “然後？沒有然後了，我說完了呀。”

  嘴巴一撇，葉天滿臉不屑的說道：“早就聽說，鬆氏對待家兵仁厚，還以為撫恤能多點，嘖嘖嘖，就這點撫恤，也有臉吹噓仁厚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