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去看看。”

  大門虛掩，推開之後，就連葉天都被嚇了一跳。

  從外麵看，府宅就夠破了，沒想到進來一看，更破。

  院子裏到處長出很多荒草，房屋瓦片也不全，甚至地麵石板都有缺失。

  這到底是城主府還是蘭若寺呀？

  眾人正在“參觀”的時候，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。

  堀美澤在蘇克城多年，比葉天他們更熟悉地形，此時早就回到府中，正在前院和一群人爭吵著，不對，應該是正被一群人數落著。

  想了一下，葉天便推門走了進去。

  “你們幹什麽？”

  堀美澤沒想到葉天會過來，愣了一下，臉立刻紅了，自己之前還耀武揚威幫葉天出頭，這次才多久就讓葉天看到她的窘態。

  “你誰呀？”

  沈若辰衝過來，直接給問話的男人一記耳光，欺軟怕硬是人的本能，要是沈若辰以禮相待，他肯定硬氣，可一見麵就打，反倒打掉了他所有底氣。

  “我，我是賣燈油的。”

  點了點頭，沈若辰也不說話，隻是用凶狠的眼神在周圍幾人身上掃過，顯然是在警告他們，一會葉天問話，誰敢賣關子，這貨就是下場。

  從台階上走了下來，葉天繼續問道：“一個賣燈油的，來這裏做什麽？”

  “他們欠我五十兩燈油錢，我來要債，怎麽了？”

  堂堂城主府竟然被債主堵門，還讓其他權貴看到，堀美澤也無比尷尬，“你別聽他胡說！我一共賒欠了他三桶燈油，按市價也就二兩四錢銀子，哪有五十兩那麽多？”

  剛張口要天價，商戶自然早想好了理由，“這可是城主府，所用的能是市麵上的普通貨色麽？我送來的燈油可是用上等黃豆榨出來的，各個顆粒飽滿，過濾了六次，還摻入香料，燃燒時香氣撲鼻，這麽好的貨色，三桶才五十兩銀子還嫌貴？”

  點了點頭，葉天指著另一個衣服還打著補丁，明顯是個小商販的男人問道：“你又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  “我是賣菜的農戶，城主府欠了我三十六兩菜錢不給。”

  “笑話，你一個菜農，賣一輩子都賺不到三十六兩吧？”

  “老爺，您可不能這麽說，我是個菜農，可我種出來的不是普通的菜，就說小白菜吧，天天都要鋤草，有了蟲子都是我家幾個孩子用手抓的，每天我家婆娘都用嘴往菜葉子上噴水，花費的功夫多了去了，再說施肥……”

  “行了，你別說了！”堀美澤捂著嘴打斷道。

  原來往日裏吃的菜爬滿了蟲子，還有一個年老醜陋的婦人天天用嘴噴水，她這麽一位權貴家的大小姐，哪聽得了這個？

  “你又怎麽回事？”

  “我是賣豆腐的，城主府欠了我兩百多兩豆腐賬，老爺，我的豆腐可不一般……”

  揮了揮手，葉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。

  堂堂城主府，已經窮到吃白菜豆腐了，平時連蠟燭都舍不得用，隻是點油燈，就這樣還有人故意刁難。

  一群商販，背後若沒有人撐腰，怎敢訛詐城主府？

  “你們的意思是今天非還錢不可？”

  “沒錯，欠債還錢，天經地義，城主府再大也大不過一個‘理’字，不還錢我們今天就不走了。”

  話音剛落，茂樹正好帶著十幾個短衣打扮的男人走進來，高聲喊道：“呦嗬，這不是葉大人麽，好巧呀。”

  “你來這裏幹什麽？”

  “小的沒什麽正經營生，可總要活下去不是？平時就幫人催催賬，賺點抽成，今天就是來幫這些商販說話的，對了，葉大人之前答應賠銀子的官差可是死了，突然就暴斃了，太可憐了。”

  城主府窮的早就開始當東西了，那些銀子對堀美澤來說可是救急錢，一聽人死了，不由失望，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。

  “說死就死了，也太巧了吧？”

  “誰說不是呢？多虧他是欠了你的銀子，要是反過來，你欠了他的銀子，您這位城主府大小姐可就成頭號嫌疑人了。”茂樹一臉不屑的說道。

  “豈有此理，你敢消遣我！光天化日之下，連官差你們都敢殺，心中可還有律法？”

  “哈哈哈，連維護律法的城主府都欠債不還了，你還和我將律法？少廢話，今天不還錢，這是可完不了。”說完，茂樹還故意瞥了葉天一眼，顯然是挑釁著讓葉天付賬。

  堀美澤自然注意到茂樹的小動作，可自己的驕傲容不得她低頭借錢。

  “我城主府絕不會欠債不還，可你們分明是訛詐。”

  “訛詐？好，你把燈油，豆腐，青菜拿出來，我看看成色，若是訛詐，自會給你一個說法。”

  “都用了吃了，我怎麽拿給你看？”

  聳了聳肩，茂樹一臉冷笑道：“那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，吃完用盡不認賬是吧，行，兄弟們，動起來！”

  一聽這話，磐石營官兵下意識握住槍柄刀柄準備動手，可誰都沒想到茂樹今天過來，不是打架的。

  響亮的口哨聲後，城主府大門外湧出來五六十女人孩子，全都披麻戴孝，招魂幡一豎起來，就開始大聲哭號。

  不管是在大周還是在北安，堵著家門口號喪都是大不吉，堀美澤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。

  “茂樹，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  “沒什麽意思，你要是不給錢，她們就一直哭，放心，人手我有得是，保證讓你家門口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會斷了哭聲。”

  茂樹能在蘇克城橫行霸道，靠的不是拳頭硬，刀子快，而是會耍無賴，城主府雖說落魄，可他也不敢太過放肆，隻能用這種手段。

  偏偏遇上這種手段，堀美澤急得直跺腳，卻有無可奈何。

  “茂樹，有什麽話好好說，你想把人撤走，債我會還清的。”

  按朝廷規製，蘇克城城主府對尅平河沿岸也有管轄權，可尅平河沿岸又是早樁氏家族領地，城主府根本插不上手。

  蘇克城裏，表法宗活動日益猖獗，再加上早樁氏暗中逼宮，城主府早就被架空了，為了活下去，府中能典當的也當的差不多了，如今僅剩的就是臉麵了。

  可今天，城主府的臉麵卻要保不住了，而打城主府臉的偏偏還是茂樹這個一個沒人看得起的無賴，欺人太甚，欺人太甚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