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全部？”

  田吉能做城主，定然得到了傀兕城中大多數權貴的支持，若要將田吉黨羽全部鏟除，傀兕城之中，恐怕要血流成河了。

  看了一眼奎澤曇手中的還在滴血的戰刀，舍渠苦笑道：“刀已經出鞘，如今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，動手吧，我們需要錢糧。”

  素來仁厚舍渠自己都不會想到，有一天，他會下達一道讓數百人慘死的命令，可如今山河破碎，社稷危在旦夕，他已經別無選擇了。

  他想要保住真臘王室正統，想要保住真臘這個國家，都是為了百姓呀，隻有保住王室，才能保住依附於王室生存的權貴，隻有保住權貴，才有人治理天下。

  克難軍的慘敗，像是手掌狠狠抽在舍渠的臉上，總算疼醒了舍渠。

  他想到了克難軍開拔前四處劫掠民財的場景，想到了不敢與周軍作戰卻到處殺良冒功的權貴們，或許葉天說得是對的，真臘權貴早已腐爛，既然權貴們靠不住，那就殺光他們，用他們的血肉滋養百姓，用百姓，築起一道抵抗周軍的血肉城牆。

  有心算無心，在奎澤曇的墜下，數百士卒接連攻破城中權貴們的府宅，而舍渠也沒絲毫吝嗇，不僅大肆賞賜有功將士，還效法他素來敵視的葉天，拿出大量錢糧賜予城中百姓，賜予城中奴隸自由。

  同時派人四處收攏百姓，讓四郊百姓攜帶自家財物糧食入城避難後，放火燒糊所有民屋，踩踏稻田，在水井之中投入死去牲畜，擺出一副堅壁清野，決一死戰的架勢。

  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，大周接連攻破五座塢堡後，聯合使團之中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焦躁，直到大軍來到傀兕城下，才停下了前進的腳步。

  看著人頭攢動的城頭，崔曉剛滿臉的不屑，直接下令開炮。

  為了加快攻擊速度，周軍早就派出大量斥候暗探，為火炮計算好了射擊諸元，此時的崔曉剛所要做的，隻是命令炮兵們在預定的火炮陣地上將火炮打出去而已。

  一發發炮彈衝炮膛中飛出，城樓頃刻之間就被打的粉碎，而城內城主府，糧庫，武庫等重要設施也接連遭到炮擊。

  三輪齊射後，城頭哀鴻遍野，城內煙塵滾滾，就在崔曉剛下令再來幾輪無差別急速射的時候，葉天突然帶著親衛衝了過來。

  “停止炮擊！所有人不準開炮！”

  “陛下，出什麽事了？再來幾輪，敵人定然開門投降！”

  “情況有變，傀兕城打不得！”

  “這是為何？”

  “傀兕城和其他地方不一樣。”

  之前周軍過攻占的，都是權貴們所掌控的塢堡，其中奴隸百姓能跑的早就跑了，剩下的全都權貴本族或鐵杆支持者，唯獨傀兕城，一直都在收攏附近百姓。

  傀兕城算不得一座大城，卻背靠高山，易守難攻，更讓周軍頭疼的是，傀兕城周邊權貴們顯然被周軍嚇住了，放棄了自家莊園塢堡，全部聚攏到城內堅守，讓小小的一座城池，竟然聚集了二十餘萬百姓。

  根據城中暗探們傳來的消息，周軍開赴城下的時候，城中不僅青壯上了城頭，甚至連健壯些的婦人也紛紛登城助戰。

  頑抗到底的敵軍，自然格殺勿論，可被蠱惑的無辜民眾，葉天卻不能肆意殺戮。

  “陛下！傀兕城是我軍遇到的第一座城池，若無法攻下，必然助長真臘權貴的氣焰，恐怕任何一座城市都會頑抗到底的！”

  搖了搖頭，葉天苦笑道：“若是強行攻克，百年後，真臘人不會記住我周軍的烈烈武功，他們記住的，隻是我周軍屠殺百姓的暴行。”

  人生的際遇可以改變一個人，可葉天卻不知掉，改變竟然如此之大，素來親民愛民的舍渠，這次為了抵抗周軍，竟然可以不顧及百姓的死後，糾結了數萬百姓到城頭送死。

  哪怕他們這次擋住了周軍的攻擊，被他們親手毀掉的家園也會讓他們陷入饑荒之中，可葉天不得不承認，這一次，舍渠贏了，雖然損失巨大，可他依然贏了。

  對於久經戰陣的葉天來說，自然不可能有婦人之仁，隻是舍渠的辦法太惡毒，周軍若是強行攻城，傀兕城必破，可城頭上防禦的青壯也定然死傷慘重，消息傳出，真臘人的反抗必然會變得更加強烈。

  更重要的是，葉天需要的是一個完整，繁榮的真臘，如果征服真臘的代價是消滅真臘三分之二的人口，誰來為大周的工業提供原材料，誰來消化大周的海量商品？大周得到真臘也會變得毫無意義。

  葉天承諾二十日後班師，為了在有限的時間裏製造更大的戰果，周軍果斷放棄了堅壁清野的傀兕城，直撲下一座城市，奧田城。

  看到周軍竟然不戰而退，城頭上的青壯們紛紛歡呼起來，就連舍渠那一直陰沉的臉龐上也浮現出了笑容。

  “周軍退了，咱們勝了！奎澤曇，組織青壯，準備襲擾周軍後路！”

  “是，大人！”奎澤曇一臉興奮的說道，開戰以來，他們第一次擋住了周軍的兵鋒，也是第一次，看到了獲勝的希望。

  “平野裏！”

  “在！”

  “立刻去聯絡你江湖上的朋友，將這裏的事情告訴更多的人，讓他們知道，如今的周軍，不過是強弩之末，讓所有真臘人都勇敢起來，隻要抵抗，周軍就不敢進攻。”

  “遵命，我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，周軍並不可怕！”

  周軍繼續前進，消息自然瞞不住，聞訊的牢都仍也變得異常興奮，周軍的處境越不利，對他們就越有利，等大周兵疲師老，隻需要出言恐嚇一番，不信葉天不退讓。

  傀兕城的事情很快就被散播出去，還未被大周征服的地區不由士氣大振，而奧田城，此時也效仿傀兕城，實行堅壁清野，收攏糧食，燒毀房屋，水源投毒，將所有百姓都聚集城中，準備與周軍決一死戰。

  放下望遠鏡，葉天不由苦笑起來，原以為擊敗克難軍主力後，真臘其他地區傳檄可定，卻沒想到自己算漏了舍渠，更沒算到舍渠在飽受打擊後，變化如此之大。